【一個記者的田野觀察手記】入厝元宇宙:鹿港習俗「天地進」上天庭下地府、觀元辰宮尋父之旅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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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按:台灣有許多特色在地民俗文化,種種信仰和習俗,隱含著土地更深遠的歷史社會記憶。記者 Rimuy 長期穿梭田野,透過她的眼睛與步伐,帶領我們深入地方,捕捉隱藏在台灣各角落的故事。


現代人搬新家,不見得會辦什麼宗教儀式,最常見的就是「辦桌」喬遷宴客。彰化鹿港入厝古禮「天地進」,得在搬入新家前一晚,拜天公、拜地府。也有法師融合「觀元辰」搭配天地進,成為完整的入厝古禮儀式。

隨著時代演進,儀式不斷被簡化,「天地進」變成一項幾乎失傳的民間慣習。非常幸運,有機會到鹿港參觀謝先生依循古禮舉辦的「天地進」入厝儀式,全程觀察禮俗過程,也讓我對於傳統民俗科儀有了更深理解。

天地進:人生大事敬天謝地

謝先生從小在鹿港長大,他打拚買下新居,坐落在巷弄的一棟全新的透天厝。謝先生是整排第一戶入厝的人家。這天一早就忙進忙出,按古禮擺供兩張桌,「天公桌」面向房子大門、「地府桌」朝外頭。

今天得忙到半夜,隔天接著迎神明、祖先到新居正式安座。

「天地進」,意思是往天庭、地府進錢補運。補天庫天錢,求天官賜福;補地庫地錢,求地官赦罪。祭拜的方式相當特殊,過程要不斷圍著「天公桌」及「地府桌」繞圈走路,象徵從人間世,走進天曹地府。

夜半,鑼鼓聲迴盪在巷底,「草埔路上好敕桃(tshit-thô 遊玩之意),草埔路上也好行,草埔路上也好過。步步相接引、寸寸問分明。」道長提地府燈在前,把地獄之路種種關卡唱成曲調。

後頭有王爺乩身執手轎,一位引路、一位護衛,主人家謝先生手捧金紙、篙錢跟在後頭。一圈、一圈地順時鐘繞行地府桌,一步一步走進地府。

「獻錢獻紙買路過,獻錢獻紙買路行。」一旁親友忙著按道長指示,燒不同的紙錢,下地府要慢慢走,要是隊伍走得太快,紙錢就得燒慢一點。

現場金紙灰飛、香煙裊裊,道長聲聲吹響牛角鼓。這場儀式是體力活,像跑馬拉松,繞圈以小時計,即便沒有靈魂出竅,也已靈肉分離。

第二天入厝儀式,龍山保護道壇王國信道長進行開光點眼儀式(圖片來源:Rimuy)

人類肉眼可見的現實世界之外,或許有座看不見的城市。道長持續唱誦古老的經文,透過重複的曲調,召喚名為地府的世界。

民間科儀不必 VR 眼鏡,隨著道長曲調內容,宛如一幕幕經歷地府之景:石板路、冷水坑、黑虎林……路關一關一關過,無路造路、遇水造橋,翻山越嶺得經過數十道關卡。主事道長龍山保護道壇王國信說,這類似「元宇宙」的概念,在另一個世界,有座看不見的城市。

龍山保護道壇道長王國信在地府桌前停下腳步,問道:「現在來到第十殿泰嶽東嶽大帝這裡,要不要安座?如果不需要安座,就再啟程。」

乩童用手指手轎上寫字,一旁桌頭凝神解讀:「有求就安,無求則行。」

球丟到主家,謝先生表示:「無求。」

道長指示燒壽金,謝東嶽大帝。地府進錢補運已完成。一行人啟程,前往第二個重頭戲:「探元辰宮」。

透嶽探宮:觀元辰宮改運勢

「落嶽探宮」指的就是「下地府探元辰宮」。元辰宮並非一具體地點,而是做為道教信仰的一種象徵系統,指的是人的元神所居住的地方。而元辰宮裡頭的種種物件,正廳十二菜碗、桌椅、燈火,廚房灶火、米缸、水缸,花園內長生樹、水井等等,呈現出一幅傳統平房生活的圖像。

有一派說法是,元辰宮就是人投胎轉世之前,就存在地府的一棟房子。中研院學者葉春榮指出,道教閭山派有各種科儀本,其中地府補運進錢跟探元辰宮改運、甚至還有遊花園求子,本來是獨立一齣一齣的科儀,在台灣發展成為一整套、連續進行的法事,等於下一趟地府,可以一起處理補運、改運、求子等等心願。

謝先生一行人終於來到目的地──謝先生本人的元辰宮門口。一路閉眼行走的乩童,擔任這支隊伍的眼睛。從元辰宮門口的匾額「元亨利貞」,檢視有沒有缺字、缺損,道長逐項逐項詢問,乩童則一一檢查,看看謝先生的元辰宮,是否有需要修繕、整理的地方。

元辰宮房屋內外各種陳設,對應人的健康、運勢、人際關係等等。比如:正廳燭火光明表示元神光采、廚房水缸滿表示財運、米缸滿表示積蓄。一項一項請宮公、宮婆添補,也就是為主人改運。在這一晚,先把虛擬世界的元辰宮先整理好,隔天再搬入實體的新家。請繼續收看:入厝元宇宙:鹿港習俗「天地進」上天庭下地府、觀元辰宮尋父之旅(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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