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一個記者的田野觀察手記】送肉粽:送走煞氣,也送走人心的恐懼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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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按:台灣有許多特色在地民俗文化,種種信仰和習俗,隱含著土地更深遠的歷史社會記憶。記者 Rimuy 長期穿梭田野,透過她的眼睛與步伐,帶領我們深入地方,捕捉隱藏在台灣各角落的故事。


法會第一天晚上為民眾個人做祭改、改運,法師手拿天狗、白虎、五鬼紙牌,象徵人種種厄運,一一化解。善男信女各拿著男、女的替身紙牌,是表示厄運由紙牌替身承受、消除,最後在現場剝龍眼殼,吃龍眼,表示把好的留下來,不好的丟掉。

阿龍師坦言,現代講求科學理性的社會當中,並不是說透過並非藉由這些科儀就能化解所有厄運,而是透過科儀來端正民眾的心態,以之趨吉避凶。

鍾馗巡境平四方、煮油跨火去穢氣:民間科儀安定人心的力量

半夜拜天公,延請道士宣頌經文經懺,隔天接著辦普度,短短一個星期就募集超過200桌的普桌,祭拜好兄弟、孤魂野鬼,安撫地方無形的力量。

煮油,則是小法系統清淨空間常用的科儀,阿龍師親身下場,法索鞭地、發出清脆聲響,喝油吐向火爐,大火竄升,用火清淨穢氣。在場參與陣頭成員、民眾排隊,法師用油一個個點眉心,再跨過火爐。

在場參與陣頭成員、民眾排隊,法師用油一個個點眉心,再跨過火爐。

天色漸暗,鍾馗在道壇飭符,取雞血、鴨血,來加持八卦傘、七星劍、掃帚、草蓆、五雷符等等送煞用的法器。準備萬全,各路陣頭到公園會合,大陣仗人馬出發,繞行小鎮,這次「巡境」和一般廟會不一樣,有綏平靖道、安定四方的意思。

到各大小路口,有法師負責撒鹽、撒米,清淨路口、驅邪。鍾馗手拿「八卦傘」,用「七星劍」畫符結界。四大境主神的神轎浩浩蕩蕩,並排而行,隊伍塞滿在雙線道。

沿途信眾不管是做生意還是住家,銀樓、賣吃的、電信業者,通通在門口擺出香案,備辦素果清香,迎接巡境隊伍。法師也會一一幫有意願的人家,用敕過的掃帚掃地、煮油淨宅,再分送五雷符貼在家中壓煞鎮宅。民眾表示,法會做得很到位,可以安心過日子。

用宗教科儀重新整頓空間秩序,安撫「集體恐懼」

兩天法會,在地居民看到神明蒞臨事故現場、聽到道長誦唸經懺、聞到燒香金紙焚油的氣味、吃到龍眼和供餐,就算沒有去到法會現場,在自家門口也能感受到巡境的鞭炮鑼鼓。

這個小鎮從鎮長、里長、民眾到神明,幾乎全體總動員,透過流傳已久的宗教儀式,找到一種已經無數次舉行、被前人驗證是有效方式來處理對死亡未知的恐懼。

宗教儀式重新整頓了小鎮的空間秩序,從個人、街道、住宅;從民眾的抱怨、無形的好兄弟到亂竄的煞氣。

宗教儀式重新整頓了小鎮的空間秩序,從個人、街道、住宅;從民眾的抱怨、無形的好兄弟到亂竄的煞氣。

一開始我是對禁忌好奇,也想打破媒體報導送肉粽往往都是販賣恐懼的傳統模式。現場參與之後,發現宗教科儀反而是在處理當地居民「集體恐懼」的議題:把死亡的陰影攤開,用掃帚掃、用火燒,再浩浩蕩蕩地送往暗夜的海岸,全部燒化。

隔天早上,小鎮將會再次陽光燦爛,阿伯們依舊在樹陰下行棋,而阿伯腦中的地方記憶資料庫,再添上這場神明的聚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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